我握着酸角核站在山门前,红绳在指间绕了两圈,磨出细微的热感。
山下的雾气正漫上来,把寺院的飞檐染成淡青色,像师父抄经时不小心洇开的水墨。
怀里的干松饼棱角分明,隔着蓝布都能闻到麦香混着松木味——他总说火候要像敲木鱼,一下是一下,急不得。
石阶旁的山茶树开了新苞,我忽然想起昨夜帮他补袈裟时,烛火在他眼镜片上跳成两个小月亮。
"
知道为什么让你刻那支竹笔搁?"
他用针尖挑起线头,"
竹子空心,方能纳天地墨气。
人也一样,要留些空白给风过。
"
此刻风真的来了,卷起袈裟角掠过茶树,几片老叶扑簌簌落进我包上的《心经》封面。
走到第七个弯道时,听见身后传来拐杖点地的声响。
回头望去,师父竟扶着小沙弥站在半山亭,灰袈裟被风扯成帆的形状。
他抬手往我方向指了指,又摆摆手,动作像极了当年教我辨认云气时——"
看那积雨云,边缘如刀裁,便是要落雨的前兆。
"
可现在晴空万里,他指尖掠过的分明是片游云。
怀里的桂花油纸包突然散了些香气,混着晨露的清冽。
我摸出酸角核,发现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片松针,绿得透亮。
远处传来寺院开饭的梆子声,"
当"
的一声撞在山壁上,惊起群麻雀,它们掠过我头顶时,翅膀投下的阴影在《心经》扉页晃了晃,刚好盖住那句"
写尽山水,不如写透人心"
。
山脚下的市集渐次热闹,卖茶叶的阿婆掀开竹匾,碧潭飘雪的清香扑面而来。
我在石凳上坐下,打开蓝布包,干松饼裂了道更深的缝,露出里面裹着的字条:"
人间烟火气,最是动人心。
"
字迹力透纸背,最后那个"
心"
字的勾,像极了舍身崖前佛光的弧度。
酸角核被我埋在溪边的老歪脖子树下,红绳系在枝头。
溪水漫过石头,把阳光碎成金箔,随波流向看不见的远方。
我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,笔尖悬在空白页上方,忽然听见山风里传来隐约的诵经声——不是寺里的早课,倒像是师父用拐杖敲着石头发的调子。
第一笔落下时,市集的喧嚣突然静了。
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纸页上,和金顶佛光里的轮廓重叠。
原来师父说的"
影子"
,从来不是伤痛的残影,而是被晨钟暮鼓磨亮的自己——像酸角树熬过寒冬才开的花,像冷泡的桂花茶经夜才有的甜。
笔记本上渐渐洇开字迹,写的不是山水,是山门前卖茶阿婆眼角的笑纹,是溪水里晃碎的云影,是拐杖点地时惊起的鸽群,还有那个站在半山亭、袈裟被风吹成云的老人。
原来离别不是终点,是把金顶的光折进纸页,让它在人间落成千万点星火。
合起本子时,一片云恰好遮住太阳。
我抬头望向峨眉山方向,金顶隐在云雾里,却有一束光从云隙间漏下,像极了师父抄经时,笔尖划过宣纸的那道亮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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